历代道家修真典籍或多或少均涉及医药内容。汉唐已降,道士们由外修飞升逐步转向内修成仙的过程,修养内练、医药服食得到进一步重视。入道的女性成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,她们或来自黎民百姓,或出身王公贵胄,或自幼清虚向道,或传说本为仙班受责下凡而重修,或幡然顿悟,或受高人点化,甚至为世俗所迫以道安身。行道炼丹之际,她们常常与医药济世有着不解之缘。如魏夫人(名华存,字贤安)服清虚真人王褒所授之“甘草谷仙方”,得以去疾除病;太玄女(姓颛名和)“行三十六术甚效,起死回生,救人无数”;东陵圣母“理疾救人,或有所诣”,等等。(《太平广记·女仙》)
唐朝建立后,致力推进道教发展。通过与皇室、*权的互动,道教传统得以整合并向制度化发展,女冠(即坤道、女道士)逐步形成了相对独立的性别化群体。据唐开元年间的数据统计,唐代女道观已占全国道观总数的三分之一。唐代的坤道有不少通晓医药以助道行,她们行医救人的善行功德和丹道内修的无上证果,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。
蔡寻真与李腾空
元代赵道一《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后集》载:“蔡寻真,侍郎蔡某之女也。李腾空,宰相李林甫之女也。二人少有异越,生长富贵,无嗜好。每欲出家学道,父母不能夺其志。唐德宗贞元中,相友入庐山,寻真居咏真洞天屏风迭南五老峰束,腾空居屏风迭北凌云峰下......咸有道德,能以丹药符箓救人疾苦,远近赖之。”权贵之女蔡寻真、李腾空不慕荣华,隐居庐山,潜心修道,济世救人。由此可见修习道法、丹药救人在唐代女冠间风靡。诗仙李白曾作《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》,尾联“一往屏风叠,乘鸾着玉鞭”,展现李白对于仙道生活的向往。
崔少玄与谢自然
崔少玄,唐汾州刺史崔恭之小女,年十八嫁夫卢陲(字自列),相传她为玉皇左侍书“玉华君”谪居人世。据《太平广记·女仙十二》记载,当父亲崔恭大限将至时,崔少玄顾念劬劳之恩,取扶桑大帝金书《*庭》《内景》之书,“今将授父,可读万遍,以延一纪”。撇去故事的神话成分,依然可见*庭、内景之术在唐代广受认可,凡人修习皆有养性延年之功。
更具有奇幻色彩的女道士谢自然,以白日飞升在民间广为流传。谢自然,谢寰之女,其先兖州人,后居果州南充,自幼常诵《道德经》《*庭》内篇,年十四绝粒辟谷,相传授“东极真人”之任,唐贞元十年()于金泉道场白昼升天,数千人咸共瞻仰。韩愈《谢自然诗》、施肩吾《谢自然升仙》、刘商《谢自然却还旧居》等唐代诗作皆有叙述。此事真伪尚难判定,故事中所言服食药饵可以养生益寿却颇有道理。据《太平广记·女仙十一》记载,“夫药力只可益寿,若升天驾景,全在修道服药。修道事颇不同,服柏便可绝粒。若山谷难求侧柏,只寻常柏叶,但不近丘墓,便可服之,石上者尤好。曝干者难将息,旋采旋食,尚有津润,易清益人。大都柏叶、茯苓、枸杞、胡麻,俱能常年久视,可试验。”服食药饵的习俗,历经汉唐沿袭至今,该书记载的卷柏(石上柏)、茯苓、枸杞、胡麻等药物,在我国最早的中药学典籍《神农本草经》中已有记载,皆列入“轻身益气,不老延年”的上药。
胡愔与李液姑婆
唐代最著名的女道医首推胡愔。胡愔,道号见素子,居太白山,生卒年代、生平事迹不详。据中医药文化专家金芷君教授实地调查后认为,胡愔所居太白山为陕西境内秦岭一带的可能性更大。
胡愔留世著作,仅存《*庭内景五脏六腑补泻图》一卷,自序寥寥勾画经历:“愔夙性不敏,幼慕玄门,炼志无为,栖心澹泊,览《*庭》之妙理,穷碧简之遗文,焦心研精,屡更岁月。”道教文化专家盖建民教授对其道教医学思想进行了深入探讨——修仙模式上,胡愔主张“存神修养、克己励志”,而“劳苦外求实非知生之道”;认为医理是道教内炼养生的理论指导和基础,强调内修须与医学紧密结合;具体实施上,采用药疗、食疗、导引、吐纳、服气、咽液、叩齿等相结合的综合养生方法。正如胡愔在《*庭内景五脏六腑补泻图》序中所述:“先明脏腑,次说修行,并引病源,吐纳除疾,旁罗药理,导引屈伸,察色寻证,月禁食忌。”援医入道,药治食疗等医药与吐纳服气等修仙紧密结合,道教修炼方术与中医理论环环相扣,从胡愔其人其著得以充分体现。
李液姑婆与胡愔颇为相似,主要成就也在气功修习上,创“姑婆并气愈病法”“姑婆服气辟寒法”等,实乃擅以“气”来治病的坤道。
唐代女冠修道时,往往因为各自擅长的诗词、刺绣、画艺、医术等特殊才艺而得到尊重,医药无疑是更受推崇、青睐的一种。尤其胡愔等人,综合医药中的阴阳五行、脏腑理论和导引、吐纳等方法祛病强身、延年益寿,更为大众认可。以李唐时期为代表,历代女冠推进了道教医学的发展,也在我国道医发展历程中有着重要地位,闪耀出熠熠光辉。恰如唐代诗人王建《唐昌观玉蕊花》尾阙所言:“女冠夜觅香来处,唯见阶前碎月明。”
(作者分别为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副教授、医学博士;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中医药书籍编辑)
责任编辑李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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