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四：蕨，大方握手与春风
最早知道人间有蕨这种植物，是在三十多年前。堂兄从大兴安岭回来，从旅行包里拿出几扎赭褐色的枯草，说：这是蕨菜，干晒的，拿水泡过来，炒肉，味道很好。
的确，蕨菜的味道很好。看起来干巴巴的蕨，被水一泡，就像满血还了*一般，让人想起纪录片里的卷柏，还有风滚草。卷柏也被人唤作九死还*草，是可以入药的；风滚草是“草原流浪汉”，沙漠里也有它们驭风仆仆赶路的影子。但比起蕨来，它们离人间烟火总是要远一些。
在崂山，春天，走山的时候，有时会遇见新生的蕨。
“拳头菜”，这是蕨的小名儿，是崂山山民对蕨的昵称。最早从落满松针的泥土里拱出来，挺直脊梁昂起头，纤瘦的蕨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攥着的小拳头。
所以叫拳头菜。
山中新蕨
云崖扶扙问樵翁，沐雨餐霞不老松。谁道蕨童拳尚小，大方握手与春风。
无端地，觉得蕨好像一个生性警觉的狐猴，对身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热忱，却也时刻保持着距离与警惕。所以，它最先为自己打造的“人设”，是拳头，一枚形式意义重于实质功用的小小拳头。
攥得再紧再硬的拳头，总归还是要松开来的。一道煦暖的韶光，一缕温和润朗的春风，很轻易便让既无城府又无心机更无盔甲的蕨，放下了戒备，松开了拳头，向十万大山敞亮了襟怀。
穿山的驴友不会在意蕨的存在，他们的大脚板匆匆掠过蕨，带起的风，让蕨有些眩晕。
采山的山民，因着味蕾对一盘美味馔肴的记忆，披荆而来。他们溯着悄然灵动起来的涧泉，在向阳的山坡上，在杂草丛生的松林里，瞪大了眼睛来寻觅。
刚刚萌发的拳头菜，擎着一条细细长长的蕨杆儿，藏在山茅和松针之间，被亮晃晃的阳光照着，不仔细辨认，很难发现它们的形迹。
有时，走山者累了，倚着一棵松树小憩。他的身边就有一株新蕨，安安静静地呆在草丛里，歪着头，笑眯眯地，瞅着这个行者，瞅他摘了帽子擦汗，瞅他眯了眼看天、看云，也瞅他忽然放开嗓子吼一声，或者哼起一曲老歌（毫无意外地跑调了）。
这样被蕨默默地瞅了好一会儿，走山者起身，背起背包，攥着登山杖，走了。他愣是没有发觉，自己竟然如此近距离地，与一株鲜生生的蕨，度过了一段静谧的慢时光。
草木如人，各各都是有着自己的秉性的。比如杜鹃，它就是个野丫头，辣妹子，性子热烈着呢。说声灿烂，一点儿阳光就灿烂了。迎着粗砺的山风，脸冻得红红的，可是从来不见瑟缩。在高高的云崖上，在荆棘密布的林壑，驻足凝眸之际，它们粲然的笑靥，照亮苍山。
可是蕨，向来都是缄默、安静，而且有些羞涩和赧讷，就像邻家的那个小男孩，如果他的嘴里嚼着一块水果糖，他会慢慢地化，半天不出声儿；而在别的孩子那里，早就嘎嘣嘎嘣，咬碎了咽下肚啦。
蕨的安静还让人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时光。那些时光仿佛被施了魔法，从此再也不会长大，更不会变老。一些影像和记忆也一起留在了时光深处。比如，一个午后，胡同，沙子，几个玻璃球，鼻涕和泥巴的脸，灰不溜秋的小手，还有天光一样澄澈的笑声。
春光浩荡，大山浑莽，晃眼间，松针和茅草丛里，一株蕨迎着熹微的风，伸出它青青的小手，这一刹，天地静寂，草木和行者，都际会了自己的如来。
看山人手记：
春山大梦未觉，一棵荠菜醒了
春风在途，念着一粒雪
看山人手记/走崂顶，高下恒开晴雪界
望山笔记：望山笔记（）此中意，道是寒山气象望山笔记（）冬天的山，是一座丰登的谷仓望山笔记（）默然回首，在岁月的群山之上望山笔记（95）寒山，以及遥远的雪望山笔记（93、94）走崂顶
望山笔记（）望山笔记（）秋山如此之大望山笔记（）一株艾蒿的心香望山笔记（）山中梨花望山笔记（52）春天能有甚么望山笔记（）天生一个冰世界望山笔记（）
城抱丘山，楼襟沧海望山笔记（99）拄着山的冬天，展开翅翼的雨望山笔记（）崂顶雾凇，白头但为何故望山笔记（）那年寒衣节，崂山风雪茫茫
望山笔记（）邀一墨秋山，举起一樽远方
有味最是秋山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望山笔记（）
牛
望山笔记（）
慢慢打开的春天
望山笔记（）
不如看山
解得云开天水落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立着，在雾里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八仙墩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天茶顶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山上，那些很木的事物——望山笔记（98）
立冬，立山——望山笔记（90）
浸在时间里，巨峰是一个岛——望山笔记（89）
静水云心马鞍子——望山笔记（46）
青岚来复去，日影自婆娑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瀛洲咫尺寸心间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泉，是山的影子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春山是个魔术师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世事嶙峋风过海，天心照水水朝天——望山笔记（）
在棋盘石，读懂一个词
从九水到崂顶，那一路寂静的林雨
山上佛光海上云——不羡仙的崂山
天上有个崂顶（之一）——巨峰六章
山路之上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